68届7班 朱志仁
1977年有幸参加高考,不知是梦想照亮现实,还是时也运也。
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。
参加高考,半是验证,半是珍惜,然而,大学录取通知书发到手,以成绩高于应届生 100 分被大连轻工业学院录取(大概不算是对老高中的歧视或是老三届的实力所在,似乎兼而有之),但我确才开始认真的掂量……
高考时的我,已是而立之年,是勉强糊口的“中学民办教师”; 家居“穷三家子”;上有年逾古稀的二老;下有俩还是玩童的子女;家有无固定收入的妻子;离开学业已十年之久。
细细想来,上大学的梦走了很长很长的路,穿越了很长很长的时空隧道。
我的父亲是个农村退休教师,我们家在当地也算上“书香门第”,由于社会环境的因素,年老的父母从未要求我什么。也许是父辈和哥姐的缘故,上中学时就一直立志念大学,特别羡慕“大学生“这个耀眼的称谓,我特想做一个工程师。这一点,三年初中、四年高中,十年下乡还乡,一直未忘。
当我看见别人被推荐上(工农兵)大学,心理也一直耿怀。虽因父辈家庭落败侥幸划个“贫农”,但直系亲属成分不是“地主”就是“资本家”。这“复杂“的“社会关系”,连当兵政审都通不过,加之是个外来户,上学这等好事怎会轮到我?村里也有不知“∑”和“σ”为何物的两个“优秀知识青年”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。当然,一个是大队书记的至亲,一个是大队长的堂侄儿,都是村里关系“刚刚的”所谓的“红后代”。
还乡十年,我一直不甘心念大学这个目标的落空,还不甘心就这样沉寂一生,更不甘心我的孩子土里刨食。
大学梦我一直在做,这梦很长,很长,一梦就是十几年……
现在,入学通知书拿到手,似乎上大学这个梦可以圆了。
但是……梦难圆
那个时代,养家糊口、赡养老人、教养子女是上苍赋予的三十岁男人的责任,这天赋之责怎可逃避?望着年近八旬瘦弱的老妈,瞅着一辈子没摸过锄头的年迈老爸,儿子离开四年,如何放心得下?望着还是顽童的俩子女,他们多么需要父亲在身边呵护?望着瘦弱的妻子,本该共同承担的家庭责任,难道都推给她?
之前,主要靠我的那点儿工资,全家勉强可以糊口,今后,全家生活、孝敬父母、养家糊口要靠拼命“挣工分”的妻子,我读书还要花钱,家里人活命的口粮款从哪里来?家住农村,生活必须的拾柴、种菜、种地及每年春必须的“抹房子”等体力活,哪件不得男劳力?
高中毕业已10年,学生时代的激扬文字、挥斥方遒的激情已被时光消磨去大部,这念大学该有的豪情能捡回来吗?
人到中年,再学四年,从事新的职业和岗位,还有多少时光经得起再磨练? 还有多少时间成本可与青年人(同属相的同学,年龄竟差12 岁)比肩?
三十而立”,男人到30岁应有作为,我到30岁才念大学,岂不相当于高中生?
该有作为的时间被时代整整拖了10年,这10年,是人生最富有活力、最宝贵的年龄段。耽误10年,再去念大学,这是谁对我们“老高中”开了这个离奇古怪的玩笑?
拖家带口,且不说负重爬山困难,就是内心深处的负担之重,使本不强大的心脏谁能承受得了?
这即使是在大学阶梯教室听课又必然时时分心惦记二老、惦记家庭的读书心态,还能上大学?
唉! 算了吧!这书,难读! 这大学梦,难园!
一个是多年追求的梦,一个是难园的梦。
圆,还是不圆?思想斗争异常激烈,做出选择绝对痛苦。
经过几个不眠之夜,最后,在妻子、父母、哥哥、亲戚、朋友的劝说和支持下,憧憬战胜了现实,后天战胜了明天。
上大学无疑是个人生难得的重大机遇,起码远比当那个教导主任的前程亮的多;在暂时与长远利益矛盾时,还是应该顾及长远;“孝以顺为先”,父母“还是去,必须去!“的爱子之心难违,目前的不能尽孝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尽孝;“爱乃仁之本”,对孩子一段时间的不能呵护,是为了他们一生的幸福;暂时的不尽责是为了长远、更好的尽责;经济的困难可能还到不了饿死的地步;家庭劳力的短缺亲友们会有关照;所有的家庭重担落在弱女子的妻子身上确是太难为她,我有更长的时间来回报;至于时间成本的劣势、已经缺失的豪情及内心深处的负担是我自己的困难,我自信是“爷们”,“爷们”就应有担当!此时的自信心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,我自信会走好今后的路,不该比别人差,我及我的亲人们,必须闯出重围,开辟一个属于我们的新天地!
决心是下了,但问题并未完全解决。
在上学那天,离开家门,百感交集、心如刀绞、不敢回望、忍泪前行。路上,行人不多,终于,控制不住,泪泉涌、泣无声……
我怀着七分眷恋、八分愧疚、九分担心、十分痛苦的心情去大连,圆我的大学梦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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