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8年秋,我和我班同学一道下乡到绥中县高岭公社杨总大队东庄,1972年招工至锦州碳素厂。40多年过去了,可是青春岁月发生的往事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,一张张“老照片”不停地在我眼前掠过。
我背着小木箱去杨总
1969年春天,也就是下乡的第二年,我回锦州看望父母。在锦州待了几天后,我就准备回杨总了。
大约是早晨4点钟,天还没亮,,我告别了父母,背着用网兜包装的一个小木箱向锦州东货运站走去,小木箱里装的是我的生活用品。为什么不去火车站呢?那还用说吗,没有钱买火车票呗。我打算去攀爬货车或从货场进入锦州站站台。大约走了30分钟,我顺利地进入了锦州东货场,没有人看管。那一天是阴天,没有星光,也没有灯光,眼前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“噗通”一声,我和我的小木箱一块跌进了一个2米多深的沟里了,万幸我没有受伤,小木箱也没有损坏。“真倒霉,是谁挖的沟!”我边发怨气边找沟的出口。沟两侧很陡峭又找不到出口,急死我了,我不能回杨总了,等天亮来人救我吧。我试图寻找坡度较小的地方往上爬,结果又滑了下来。没关系!继续找突破口。我终于爬出来了,再见吧!“害人沟”。我拍打着身上的土,查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准备向西发出的货车,就直奔锦州站站台。到了站台,恰巧看到锦州至山海关的列车停在站台上。没有列车员,太好了!我登上了列车,把小木箱放到行李架上之后,就安稳地坐在一个靠窗口的座位上了,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
忽然,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夏杰,你回高岭啊?”我抬头一看,原来是杨总大队的李树本主任。李主任在我的对面坐下了,并和我聊了起来。车开了,我和李主任聊着,心里却不停地敲着鼓,因为我没有买车票,要是检票怎么办?
列车飞快地行驶着,眼看要到兴城了。这时列车员大声地说:“请大家把车票准备好,现在开始验票了!”我立即紧张起来了,我站了起来跟李主任说:“我要去厕所。”于是我就向车厢的一头走去。我在厕所里等了一会,估计验完票了,我就出来了,不料列车员就在厕所门前等我呢。他把我推到一节车厢圼,我看见车厢里还有几个没买票的知青。过了一会,列车到了兴城车站,那个列车员将我们几个没买票的知青全部撵下了车。
我下了列车,可是我的小木箱还在列车上呢,怎么办?来不及想太多了,车开动了,我迅速地跑到列车尾部抓住列车栏杆,一个箭步就跳上了列车。我站在列车尾部当了一次“摇旗的列车员”。因为是客车,尾车后门是关闭的,我还是进不了车厢。不行,我要进入车箱内,我的小木箱在车厢里呢。我正在发愁如何进入车厢呢,列车停在一个小站上,我立即下了车,看着列车员上车,再等列车再次起动时,我又迅速地跑到一节车厢的车门处,发现车门是关着的,怎么办?没时间想办法了,车开动了。我一把抓住列车的门把手,双脚踩上了车梯踏板,身体紧紧地靠住车门。为什么要紧紧地靠住车门,因为车梯最外边和车身是在一个平面上的,脚下没有多少空间可立足的,列车门关闭后,只是列车门往里凹了一点的空间来容纳我,我必须要紧紧地靠住车门。我是在上演“铁道游击队”呀!
列车在快速行驶着,我紧紧地靠着车门,还好,我没有害怕,精神不是很紧张,因为一旦掉下来也不至于有多大危险。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列车要过绥中六股河了,糟糕!列车行驶到六股河大桥上了!我眼前飞过的是铁桥的护栏和电线,脚下掠过的是急流险滩,我真的害怕了!一旦列车颠簸,我就会掉进“万丈深渊”啊,会摔得粉身碎骨。我的双腿开始颤抖了,我的浑身都要颤抖了,不行!为了我的父母,我要活命啊!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。我紧闭双眼,双手紧紧地握住车门栏杆,身体牢牢靠住列车门,屏住呼吸,1秒,2秒,3秒……忽然,我觉得我身体紧靠的车门打开了,我回头一看,一位列车员把车门打开了,大声对我说:“上来!”唉呀!原来列车到绥中站了,我转身就进了车厢内,赶快去找我的小木箱。由于紧张,我忘记谢谢那位列车员了。后来列车到了高岭车站,我下车了,我终于把我心爱的小木箱背到杨总大队东庄。
小木箱陪我度过第一个不眠之夜
我由一个城市的高中生变成了普通的农民,看来我要在这贫穷的山村待一辈子了。我每天都在思考着我的前途问题。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思想斗争,我终于下决心,不能被困难压倒,我要奋斗,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农民。于是,我在青年点轮流做饭时,有空就到地里寻找长得特殊的玉米秧弄回来,主要找分叉的玉米秧,载到东庄青年点后院,试图要培养出高产的玉米品种。后来,我又对马玲著感兴趣了,开始研究马玲薯。因为马玲薯是利用块茎无性繁殖的农作物,种植起来有一定的技术要求。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索和经常向老农民请教,我终于动笔写作了。
当时,青年点并点,东庄的同学都去腰庄了,唯独我还住在社员张士臣家。在一个宁静的夜晚,张士臣去看青,我独自一个人在家,就把小木箱放在炕上当办公桌,开始撰写那篇我酝酿已久的文章。文题是《马玲薯栽培技术》。我从马玲薯的种前处理、催芽、播种、田间管理、培土直至收获,写出了马玲著种植的技术关键。我的独特之处是强调培土环节,因为马玲薯的果实是在土壤中生长成熟的,为其创造良好的土壤环境至关重要。我写着写着,天就亮了,可是我没有一点睡意,熬了一个通宵,终于完成了这篇文稿。我心爱的小木箱陪伴我度过了第一个不眠之夜。天亮了,我收起小木箱,就去队里干活了。
后来,我把这篇《马玲薯栽培技术》交给了杨总大队曹永春书记。曹书记很重视,并在全体青年开会时表扬了我。后来又把大队的一块高粱实验田的授粉工作交给了我。当时我感到很兴奋。不久,高岭公社成立了综合厂,大队李树本主任任综合厂的厂长,他把我调进综合厂当技术员。先后参加了“5406菌肥”和酱油的开发与生产工作。我还清晰地记得,有一次我在搞保温箱温控器实验时,不小心水银中毒了,一支脚肿了不能上班了。郭琦、于皖洁、赵凤英从杨总走了八里地到高岭来看我,我非常感动。一次,郭琦去绥中办事,我让她给我买了一本关于微生物方面的书,价格是5角,我当时没有零钱,就拿出5元钱给她,她坚持不要。直到现在我还欠郭琦5角钱呢。
小木箱陪我度过第二个不眠之夜
1972年秋天,我从农村被抽回到锦州,分配到锦州碳素厂当工人。碳素厂是一个生产石墨电极的企业。石墨电极就是钢厂用电炉冶炼金属时所用的电极。它是由经粉碎过的焦炭粉和沥青混合后压制成圆柱体的毛坯,再经过焙烧、石墨化等工序,才能形成最终产品。生产环境恶劣,到处都是黑色的粉尘。工人们头上戴着防尘帽,脸上凃着护肤膏,就像包公一样,并且都戴着大口罩。我的工作是熬沥青,就是把生沥青加热成熟沥青。筑路工人熬的是熟沥青,我熬的是生沥青。生沥青是颗粒状的,要经过加热去除杂质才能变成熟沥青。最可怕的是生沥青在加热过程中冒出的白色蒸汽,里面有酸的成分。白色蒸汽在人的脸上掠过后,脸皮立即红肿,第二天就掉皮,所以凡是裸露皮肤的地方都要涂抹护肤膏。我每天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默默地工作着。每天上班要穿好工作服,戴好防尘帽,脸上凃着护肤膏,并且戴着大口罩和大手套。下班前必须洗澡,然后再换上自己的服装。没干几天,我的脸就开始掉皮了,不久又长了蝴蝶斑。我又一次发愁了,面对现实我将是何去何从呢?
我不能被困难吓倒,我要奋斗!我要再拼搏一次!当时我的父母还在农村,没有回城呢(我们家五口人全都下乡了)。我住在碳素厂宿舍,宿舍还有几个青年工人,也是下乡抽回来的。工厂是三班倒,有时晚上没有几个人居住。有一天晚上,几个青年工人睡着了,我把我的小木箱搬上了木板炕,小木箱就是我的办公桌,我再一次开始写作了。这一次的写作内容是“搬运电极的小车”。这是受我们厂附近的木材厂夹持圆木材小车的启发,因为我们厂的电板也是圆形的。我厂的电极又粗又长,大的电极有100公斤左右,搬运困难。参考木材厂的夹持圆木材的工具,设计出了实用的夹持电极工具及小车。天亮了,我收起了我的小木箱,去食堂吃过早饭就去上班了,小木箱陪我度过了第二个不眠之夜。
后来,我把设计的搬运电极的小车图纸交给了厂技术科王铁军科长,王科长很欣赏,亲自来找我,并和我交谈了很久,我很兴奋。不久,一车间李泽埔主任决定成立车间技术革新小组,小组成员有我、业永山、冯宝君。业永山是一高中67届学生,我们是志同道合。从那天开始,我们小组搞起了技术革新,星期天从未休息过。为什么星期天不休息呢?一个原因是时间紧任务重;二是我们车间没有电焊机,机修车间有电焊机,但是平时是不闲着的,只有星期天没有人使用电焊机。我们每天照常上班,没有加班费,全是自觉自愿地做奉献。我们主要的革新项目是减轻工人的劳动强度,设计两台小吊车方便工人搬运石墨电极。这可是个技术活,没有机械和电工基础是不可能搞出来的。不会就学,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。我自费买了许多关于机械专业和电工专业的书籍,边学边干。功夫不负有心人。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奋斗,我们的技术革新任务完成了,两台崭新的小吊车终于制作成功了。看到工人们使用我们亲手制作的小吊车,一按电钮吊车的卷扬机就启动了,重重的电极被吊起来了,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。我不再是只考虑自己的事了,我是在为我厂工人们着想了,我觉得很幸福,生活很有质量。直至现在我还不时地想起我们一车间的李主任、业永山、冯宝君。因为所有的成绩都是大家共同奋斗的结果。
我心爱的小木箱陪伴我度过了两个不眠之夜,使我在人生最困难的时刻走出低谷。人生的道路是曲折的,困难总是要有的,关键是只要精神不倒,困难就会被吓跑!
凭着这种信念,我抓住恢复高考这一机会求学深造,于1978年秋天考取了锦州工学院(现辽宁工业大学)自控系。1982年秋天毕业后回到锦州碳素厂继续进行技术革新,获得三项国家实用新型专利。1994年开始,我到锦州市机电工程学校任教,经过探索实践,教学科研登上了新台阶。每当工作中取得一点成绩的时候,我都会想起我那心爱的小木箱,想起困境中刻苦钻研搞技术革新的经历……
作者简介:夏杰,锦州一高中67届2班学生,中共党员,全日制本科毕业,工科学士。1968年10月下乡到绥中县高岭公社杨总大队,1972年10月招工至锦州碳素厂工作,1978年秋考取锦州工学院(现为辽宁工业大学)自控系,1982年秋毕业回到碳素厂,任电修车间主任、电气工程师。1994年至退休在锦州市机电工程学校任教,期间共发表11篇国家级科研论文,晋升为教授级高级讲师。退休后至今继续在大连财经学院任教。(编者整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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