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-回忆下乡插队趣事之三
66届3班 张宝林
下乡插队在梨果之乡两年,这两年吃的梨果带出了十年八年的份。因为水果熟了,人们在树下随便吃,别说是社员,就是过路生人只要是不祸害果树,摘些吃也不会有人管。比如有的作业组被分配去大田割地,那儿没有果树,队长或组长也会派人去梨场背回来一花篓梨果,供劳力们歇蹦时解渴。就如同工厂夏天供应工人冰水解暑降温一样。即使在夏天梨果尚未成熟,人们也会在树下摘个梨啃几口,让酸涩汁液刺激一下味蕾,也顺便考察了果肉内所含淀粉向糖转化的程度。硬得实在咬不动的,社员也有办法:即把硬梨不断轻磕在钝器上,比如锹把、河卵石等,切记只能磕荫不能破皮,只有这样才能吮吸到汁液。当时在青年点,随手摘果,嘴不失闲,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而不是毛病。然而,换个环境还这么干,就险些酿成大祸。
那是1969年秋,我被抽调当了中学民办教师,先去县师资培训班接受上岗前培训。地点在县城西北的绥中高中。参加这期培训的学员仅一高中老三届的同学就有十几位。我们每天上午听课,下午做作业,早晚就近散步。有一天晚饭后,我与几位学员溜达到学校的背面,信步钻进了四周用铁丝刺网围着的山丘,沿着正中间的水泥台阶拾阶而上。台阶两厢的山坡上栽植的是国光苹果树。树上硕果累累,绿中泛红很是诱人,我信手摘了一个尝尝,就像在生产队那样自然。登到山顶,才看到那里矗立着一尊绥中解放纪念碑。然后,我们原路返回驻地,一夜无语。
第二天午休过后,校喇叭通知全体学员到礼堂开大会。会上校长金老铁讲话,讲话的前面大部分内容早已忘记,而压轴时讲的内容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。因为把我顺手摘了一个苹果尝尝的事儿上纲上线了,点名道姓,说我竟在长眠的烈士脚下,有辱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光荣称号,就像文革初期批斗咱们校领导、老师那样的恶语,在乡下批斗地富反坏右的毒语都倾泻到我的头上。顿时,我连傻带蒙,弄得我不知所措,散会后我没有勇气走出礼堂。校长把我带到校长室,我谨慎地解释着,说这是我们下乡的生产队的乡俗,但是和大会上批评我的理由相比,我的论据显得如此苍白。没用多时,校长暴风骤雨般的批判之后又化成了温柔的劝慰。校长细数了这里的树、这里的人、这里的收入、这里为了护林如何敲山震虎。他说:“你今后不要再犯,我也是哪儿说哪儿了,这事不进档案,不向你们学校、公社反馈。”
这次面谈充满人性,心里稍微平静了些许。但是想想大会的场景,我还是不寒而栗。对此事不能理解,一个苹果至于把我变成山中虎吗?难道震虎一定要把山敲碎吗?我在不解中期盼师训班尽快结业,早点从苦海中解脱出来。
后来,我想起了毛主席说过的一段话:“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,辽西战役的时候,正是秋天,老百姓家里有很多苹果,我们的战士一个都不去拿,我看了这个消息很感动。在这个问题上,战士们自觉地认为:不吃是高尚的,而吃了是很卑鄙的,因为这是人民的苹果。"这使我幡然醒悟,我和战士相比做人的差距真是很大。我一直把我吃了一个苹果这件事当做一桩密不可示人的隐私,是我人生中最灰色的记忆。
看来懂得乡俗与民约的确很重要,然而加强自身素质的修养更重要,同样的事情,不同的场合处理的方式是不一样的,在生产队的苹果可以吃,在校园后的烈士墓园的苹果不能随意吃。“吃一堑长一智”,一个苹果让我学会成长,出现问题多从自身找原因,认真反思,就能汲取教训,少走弯路。现在,我之所以把这桩隐私写出来告诉大家,是因为我多少有些释怀。
图片:师训班期间我和才满、王泽元在山海关留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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